1 警戒线与栀子花
市局重案组的警车在青岚巷口停下时,雨丝正斜斜地织在灰蓝色的晨雾里。林野推开车门,一股混着泥土与栀子花香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,他下意识地拢了拢风衣领口,目光越过拉着的黄色警戒线,落在巷尾那栋爬满藤蔓的三层小楼。
“林队。”辖区派出所的年轻民警小跑过来,递上一副一次性手套,“死者陈默,男,42岁,建筑设计师。报案人是他妻子,苏晚,就在里面。”
林野点头,戴上手套的手指骨节分明。他踩着水洼往里走,老旧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,两侧斑驳的砖墙下,几株栀子花正开得浓烈,白色花瓣上沾着水珠,像凝固的泪。
小楼玄关铺着一块浅灰色地毯,边缘绣着细小的雏菊图案,此刻地毯边缘洇开一小片深色水渍。一个穿着米白色睡袍的女人坐在客厅沙发上,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,发梢滴着水,在睡袍领口晕出深色痕迹。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凉透的白开水,杯壁凝着水珠,像她脸上未干的泪痕。
“苏晚?”林野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,尽量让语气温和些。
女人抬起头,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。她的眼睛很亮,却没有焦点,眼下的青黑像两道淡墨,嘴唇毫无血色,微微抿着时能看到嘴角细小的纹路。“是我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像被雨水打湿的棉线,“我……我早上七点起来,想去书房叫他吃早饭,推开门就看到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的肩膀开始轻轻颤抖,双手攥紧了睡袍下摆,指节泛白。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二楼走廊尽头,那里虚掩着一扇木门,门缝里隐约能看到深色的液体顺着楼梯流下来,在浅色的地板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。
法医和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在楼上忙碌,相机的快门声偶尔传来,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。林野站起身,走到楼梯口,技术科的老张正好下来,摘下口罩对他摇了摇头:“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,致命伤是后脑勺钝器伤,凶器还没找到。现场很‘干净’,除了死者和苏晚的指纹,没发现第三人痕迹。”
林野皱眉。“干净”的犯罪现场往往意味着两种可能:要么凶手极其专业,要么……凶手就是家里人。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苏晚,她正低着头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袍上的纽扣,像一尊易碎的瓷器。
2 完美妻子的裂缝
对苏晚的第一次询问在客厅进行,窗外的雨还没停,栀子花的香气随着风飘进来,冲淡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“你最后一次见陈默是什么时候?”林野拿出笔记本,笔尖悬在纸上。
苏晚的指尖顿了顿,声音依旧很轻:“昨晚八点多,他在书房改图纸,说要赶一个项目,让我别打扰他。我煮了杯咖啡送进去,他当时……还挺好的。”
“之后呢?”
“之后我就在卧室看书,看到十点半左右就睡了。我睡眠一直不好,容易醒,但昨晚睡得很沉,直到早上七点闹钟响了才起来。”她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,“我以为他熬夜在书房睡着了,没想到……”
林野注意到,她说这些话时,语气平静得有些异常,除了偶尔的颤抖,几乎看不到过度的悲伤。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:睡袍是干净的,除了发梢的水渍,没有任何污渍;手指修长,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,没有任何搏斗或搬运重物留下的痕迹;身上没有香水味,只有淡淡的栀子花香,和楼下的花一样。
“你和陈默的感情怎么样?”林野换了个角度,目光紧紧盯着她。
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低下头,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。“挺好的,”她的声音低了些,“他工作忙,有时候会忽略我,但……我们没什么大矛盾。”
“没什么大矛盾?”林野重复了一遍,“比如,他有没有控制你的开销、社交,或者……限制你的自由?”
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,苏晚的肩膀猛地一颤,手指攥得更紧了,睡袍的布料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。她沉默了几秒,才缓缓抬起头,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:“林警官,你为什么这么问?他……他只是比较在意我,怕我出事。”
“在意你,会把你的工资卡收走,只给你固定的零花钱吗?”林野拿出一张银行流水单,放在茶几上,“我们查了你的账户,近三年来,你的工资每个月都会准时转入陈默的账户,你名下的信用卡额度只有两千,而且每一笔消费都有详细的记录,包括买一棵青菜、一瓶酱油。”
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,她看着那张流水单,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出话来。
“在意你,会禁止你和朋友见面,甚至删掉你手机里的联系人吗?”林野又拿出一部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通话记录,“我们恢复了你的旧手机数据,发现你和大学闺蜜的通话记录在两年前突然中断,最后一条短信是你闺蜜问你‘陈默是不是又不让你出门了’,而你的回复是‘别联系我了,他会生气的’。”
泪水终于从苏晚的眼睛里滚落,她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,哭声压抑而绝望,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。“他不是故意的,”她哽咽着,“他说外面很危险,说那些朋友只是想利用我,他是为了我好……”
“为了你好,会在你提出想出去工作时,把你锁在卧室里,直到你答应放弃为止吗?”林野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,“我们走访了邻居,有位老人说,去年夏天,她连续三天听到你家里有争吵声,还听到你在哭着喊‘放我出去’。”
苏晚的哭声突然停了,她放下手,眼睛红肿,脸上还挂着泪珠,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“是,”她终于承认了,声音沙哑,“他控制我,限制我,把我像宠物一样关在家里。可……我没有杀他,林警官,我真的没有。”
林野看着她,没有说话。他知道,这些证据只能证明陈默有控制欲,却不能证明苏晚就是凶手。现在,最关键的是找到凶器,以及证明苏晚在案发时间段内没有不在场证明。
3 消失的凶器与神秘的阁楼
技术科对整栋房子进行了全面搜查,包括厨房、卫生间、阳台,甚至是院子里的花坛,都没有找到符合致命伤的钝器。最奇怪的是,书房里除了陈默的血迹,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,书桌上的图纸、笔、咖啡杯都摆放得整整齐齐,仿佛只是有人在这里安静地结束了生命。
“会不会是把凶器带出房子了?”年轻民警提出疑问。
林野摇了摇头:“苏晚昨晚没有出门记录,监控显示她从昨晚八点送完咖啡后,就再也没离开过这栋房子。而且,外面一直在下雨,如果她把凶器带出去,一定会留下痕迹,但我们在巷口和周边都没发现异常。”
“那凶器会在哪里?”
林野的目光落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阁楼门上。那扇门和其他房间的门不一样,是深色的实木门,上面挂着一把黄铜锁,锁上布满了锈迹,看起来很久没打开过了。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他问跟在身后的苏晚。
苏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语气有些不自然:“是……阁楼,里面放着一些旧家具和杂物,很久没打扫了,我也不知道钥匙在哪里。”
“不知道钥匙在哪里?”林野走到门前,仔细观察着那把锁,“这把锁看起来是新换的,锈迹是故意做上去的,而且锁芯没有氧化痕迹。”他回头看了眼苏晚,“你确定不知道钥匙在哪里?”
苏晚的脸色有些苍白,她低下头,小声说:“可能是陈默换的,他有时候会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锁起来,不让我碰。”
林野没再追问,让技术科的同事撬开了锁。推开阁楼门的瞬间,一股混杂着灰尘、霉味和淡淡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阁楼里很暗,只有一扇小天窗透进微弱的光线,照亮了堆放在里面的旧衣柜、书架和几个纸箱。
技术科的同事打开手电筒,仔细搜查起来。突然,一个同事喊道:“林队,这里有发现!”
林野走过去,看到在旧衣柜的角落里,放着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。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把沾满血迹的黄铜摆件,形状是一只展翅的雄鹰,鹰的头部尖锐,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痂。经过法医初步检测,摆件上的血迹与陈默的DNA完全吻合,而且摆件的重量和形状,正好符合陈默后脑勺的致命伤。
“这是陈默的东西吗?”林野拿着摆件,问站在门口的苏晚。
苏晚的身体晃了晃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,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摆件,也没来过这个阁楼。”
“没来过?”林野看着她,“阁楼里的旧衣柜上,有一件你的真丝衬衫,领口还有你的名字缩写。而且,我们在纸箱里发现了几本日记,上面的字迹和你的笔记完全一致。”
苏晚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,她张了张嘴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林野拿起那本日记,翻开最新的一页,上面写着:“他又把我锁起来了,说我不该和楼下的阿姨说话。我好害怕,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。如果……如果他消失了,是不是一切就会好了?”
日记的日期,是案发前一天。
4 阴奉阳违的丈夫
证据链似乎越来越完整:案发时间段内只有苏晚在家,凶器在她家阁楼被发现,日记里有明显的杀人动机。局里很多人都认为,苏晚就是凶手,只需要等她认罪就行了。
但林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苏晚的反应太奇怪了,她承认了陈默的控制欲,却始终否认杀人,而且在看到凶器和日记时,她的震惊和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。更重要的是,那本日记里,除了案发前一天的那句话,其他内容都只是记录陈默的控制行为,没有任何关于计划杀人的描述。
“再查一次陈默的社会关系,特别是他的工作和秘密情人。”林野对下属说,“我总觉得,陈默的死,可能和他外面的事情有关。”
几天后,下属带来了一个重要线索:陈默在外面有一个秘密情人,叫李曼,是他公司的实习生。而且,陈默最近正在和李曼商量结婚,还准备转移财产,把房子和存款都过户到李曼名下。
“转移财产?”林野皱起眉头,“苏晚知道这件事吗?”
“应该不知道。”下属递上一份调查记录,“我们问过李曼,她说陈默告诉她,苏晚性格软弱,很好控制,等他把财产转移完,就和苏晚离婚,让她净身出户。而且,陈默还给李曼买了一套公寓,就在市中心,案发前一天,李曼还去那套公寓收拾过。”
林野立刻带人去找李曼。李曼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,穿着时尚,妆容精致,和苏晚的温婉截然不同。面对警察的询问,她显得很紧张,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。
“你和陈默是什么关系?”林野开门见山。
李曼的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低下头:“是……是情侣关系。他说他会离婚娶我,还说他已经和苏晚谈好了,苏晚同意净身出户。”
“案发当晚,你在哪里?”
“我在公寓里,一个人看电视,看到十二点就睡了。”李曼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没有杀他,真的,我为什么要杀他?他马上就要娶我了。”
“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和你结婚,只是在利用你。”林野拿出一份文件,放在她面前,“我们查了陈默的账户,他确实给你买了公寓,但房子的首付是贷款,月供也是用你的身份证办理的。而且,他最近正在和一家海外公司洽谈,准备把所有资产转移到国外,根本没带你走的打算。”
李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她拿起文件,双手不停地颤抖,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:“不可能,他不是这样说的……他说他爱我,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……”
“他还说过,苏晚是个没用的女人,除了做饭打扫,什么都不会,离开他就活不下去。”林野的声音很平静,却像一把刀,刺进李曼的心里,“你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,他之前还和公司的另一个女同事有过关系,也是用同样的手段欺骗对方。”
李曼崩溃地哭了起来,哭声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。“这个骗子!”她哽咽着,“我为了他,和家里人闹翻,放弃了出国的机会,他竟然这样对我……”
林野看着她,问:“案发当晚,你真的一直在公寓里吗?有没有人能证明?”
李曼摇了摇头,眼泪还在不停地流:“没有,我一个人住,没人能证明。但我真的没杀他,我虽然恨他,但我不敢杀人……”
5 阁楼里的秘密
虽然李曼有杀人动机,但没有证据证明她在案发当晚去过陈默家,而且她也没有钥匙。林野再次回到陈默家,这次,他把重点放在了阁楼里。
阁楼里的旧家具已经被搬到了楼下,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。林野蹲在地上,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,突然,他发现墙角的灰尘有被翻动过的痕迹,而且在痕迹下面,有一小块深色的印记,看起来像是血迹。
技术科的同事立刻对那块印记进行了检测,结果显示,血迹属于一个陌生女性,既不是苏晚,也不是李曼。
“陌生女性?”林野皱起眉头,“难道还有第三个人?”
他让同事扩大搜查范围,终于在旧书架的夹层里,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暗格。暗格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,里面记录着陈默的秘密:他不仅控制苏晚,还以谈恋爱为名,欺骗了多个女性,骗取她们的钱财和感情,甚至还偷拍了她们的私密照片,用来威胁她们不要报警。
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照片,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,笑容灿烂,怀里抱着一束栀子花。照片背面写着:“小雅,2022年5月,永远属于我。”
“小雅?”林野立刻让下属调查这个叫“小雅”的女孩。
很快,调查结果出来了:小雅真名叫张雅,是陈默的前女友,两年前突然失踪,家人报了警,却一直没找到她。而张雅失踪的时间,正好是陈默给苏晚换阁楼锁的时间。
“难道张雅的失踪和陈默有关?”林野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。他让技术科的同事对阁楼的地面进行全面检测,终于在地板的缝隙里,发现了更多的血迹,经过DNA比对,这些血迹都属于张雅。
“陈默杀了张雅,把她的尸体藏在了阁楼里?”下属震惊地说。
林野点了点头,目光变得凝重:“很有可能。他把张雅杀了之后,怕被人发现,就把阁楼锁起来,还故意做旧了锁,让苏晚以为里面只是放杂物的地方。而苏晚的日记里提到‘如果他消失了,是不是一切就会好了’,可能并不是想杀他,而是希望他不要再伤害更多的人。”
就在这时,林野的手机响了,是法医打来的:“林队,我们对陈默的尸体进行了二次尸检,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有微量的纤维,经过检测,是一种特殊的亚麻布料,而且上面还沾着一点栀子花的花粉。”
“栀子花花粉?”林野的眼睛亮了起来,“苏晚家里的栀子花是种在院子里的,而李曼的公寓里,并没有栀子花。但张雅的照片里,她怀里抱着栀子花,而且我们调查到,张雅的老家,种满了栀子花。”
他立刻让人去张雅的老家调查,结果发现,张雅有一个双胞胎姐姐,叫张琪,在一家花店工作,而那家花店,就在陈默家附近。
6 最后的反转
林野找到张琪时,她正在花店里整理栀子花。看到警察,她没有惊讶,只是平静地放下手里的花,指尖还沾着白色的花瓣碎屑,说:“你们终于来了。”
“是你杀了陈默?”林野开门见山。目光紧紧锁住她——张琪的眉眼和照片里的张雅几乎一模一样,只是眼神更冷,像淬了冰的刀锋。
张琪点了点头,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,只有一种解脱后的平静:“是我。我妹妹小雅,是被他害死的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。花店门口的风铃轻轻晃动,叮当作响,混着栀子花的香气,织成一片诡异的安静。
“两年前,小雅刚大学毕业,拿着爸妈留下的二十万遗产,想和陈默一起创业。”张琪的指尖攥紧了手里的花剪,金属边缘映出她眼底的红,“可她后来发现,陈默根本没把钱用来创业,而是拿去赌,还同时和三个女人谈恋爱。她想报警,想把钱要回来,却被陈默锁在了那栋小楼里。”
说到这里,张琪的声音开始发颤,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:“我那时候在外地工作,每次给她打电话,她都说‘姐,我很好,陈默很照顾我’。现在想想,那些话都是被他逼的——他在她身边看着,她连说一句实话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张雅失踪的第三个月,张琪辞掉工作回到这座城市,四处打听妹妹的下落。她去过陈默的公司,去过他的老家,甚至贴遍了大街小巷的寻人启事,却始终没有消息。直到半年前,她在青岚巷口看到这家转让的花店,发现窗户正对着陈默家的院子,才决定留在这里,一点点接近真相。
“我每天看着他进进出出,看着苏晚像个木偶一样待在家里,连出门买棵菜都要被他盘问半天。”张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我开始故意和苏晚打招呼,假装是新来的花店老板。她每次都很紧张,说几句话就匆匆跑回家,可我能看出来,她眼里的恐惧和我妹妹当年一模一样。”
真正让张琪确认妹妹遇害的,是上个月的一个雨夜。那天她关店晚,看到陈默提着一个沉重的黑色塑料袋走进院子,埋在栀子花树下。等陈默走后,她偷偷翻出来看,里面是一件带血的白色连衣裙——那是她送给小雅的生日礼物,裙子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。
“从那天起,我就决定要杀了他。”张琪的眼神变得决绝,“我知道他每天晚上十点都会在书房改图纸,也知道苏晚睡眠不好,会吃助眠药。我还知道,他为了控制苏晚,在院子的围墙上装了监控,却故意把阁楼的窗户那片区域留了死角——他以为没人会知道阁楼里藏着什么。”
案发当晚,张琪提前准备好了黄铜摆件——那是她从陈默扔在垃圾桶里的旧箱子里找到的,上面还刻着陈默的名字缩写。她趁着雨势,从花店后院的梯子爬上围墙,再顺着阁楼的窗户爬进屋里。
“他当时正趴在书桌上改图纸,台灯照着他的后脑勺,我甚至能看到他头发里的白丝。”张琪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,“我没有犹豫,拿起摆件砸了下去。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,就倒在了桌子上。”
杀人后,张琪没有立刻离开。她仔细擦干净了书房里的痕迹,把凶器藏进阁楼的旧衣柜——她早就发现苏晚的衬衫和日记被陈默锁在那里,知道把凶器放在这里,警察一定会怀疑苏晚。她还故意在陈默的指甲缝里塞了一点亚麻布料的纤维——那是她从自己穿的围裙上剪下来的,却故意选了和苏晚常用的桌布相似的材质,想混淆视线。
“我本来以为,苏晚会因为长期被控制,成为最大的嫌疑人。”张琪低下头,看着手里的栀子花,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,“可我没想到,她那么勇敢,敢把陈默控制她的事告诉你们。更没想到,你们会找到阁楼里的日记和张雅的血迹。”
林野看着她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晚时,她坐在沙发上,像一尊易碎的瓷器;想起找到凶器时,她震惊又恐惧的眼神;想起张雅照片里灿烂的笑容,和张琪眼底深不见底的悲伤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,苏晚会因为你的计划,被当成凶手判刑?”林野问。
张琪的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摇了摇头,眼泪终于落了下来:“我想过。可我没有别的办法——我没有证据证明陈默杀了小雅,警察也找不到她的尸体。我只能用这种方式,为她报仇,也让苏晚摆脱那个地狱。”
她抬起头,眼睛里带着一丝恳求:“林警官,苏晚是无辜的,她也是受害者。所有的罪,都是我一个人犯的,和她没有关系。”
林野没有说话。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下属的电话:“把苏晚放了,真正的凶手找到了。”
挂了电话,他看着张琪被戴上手铐,押着走出花店。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满地的栀子花上,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,像在为死去的灵魂哀悼,也像在为挣脱枷锁的生命祝福。
7 无声的告别
苏晚走出警局时,阳光有些刺眼。她抬起手,挡住眼睛,指尖透过指缝看到湛蓝的天空,还有偶尔飞过的小鸟。这是她被控制三年来,第一次真正意义上“自由”地站在阳光下。
林野站在不远处的树下,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——那是从阁楼里找到的,张雅的日记。他走到苏晚面前,把日记递给她:“这是张雅的东西,她姐姐希望你能保管。”
苏晚接过日记,指尖触到粗糙的封面,突然想起自己被陈默锁在卧室里的那些日子。她也是这样,把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写在日记里,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。
“张琪……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苏晚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困惑。
林野叹了口气,把张雅的遭遇告诉了她。苏晚静静地听着,眼泪无声地滑落,滴在日记的封面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“我知道那间阁楼,”她突然说,“陈默从来不让我靠近,每次我路过门口,他都会很生气,说里面放着重要的图纸。”
她想起有一次,她偷偷打开阁楼的门,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,却被陈默抓个正着。他把她推倒在地上,狠狠扇了她一巴掌,说:“我说过不准你碰这里,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?”那是陈默第一次对她动手,也是从那天起,她彻底放弃了反抗,把自己缩在壳里,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。
“我要是早点发现,早点报警,是不是张雅就不会死了?”苏晚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。
林野摇了摇头:“不怪你,你也是受害者。陈默的控制欲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,他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秘密。”
苏晚低下头,翻开张雅的日记。最新的一页写着:“今天陈默又骗了一个女孩,我好想告诉她真相,可我被锁在这里,什么也做不了。姐,我好怕,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日期是两年前的5月20日,正是张雅失踪的前一天。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不停地落在纸上,把字迹晕得模糊不清。苏晚突然想起,每年的5月20日,陈默都会买一束栀子花放在书房里,却从来不让她碰。原来,那不是给她的,而是为了掩盖他杀人的罪行。
“我想回那栋小楼看看。”苏晚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,“我想把张雅的东西带走,也想和过去的自己告别。”
林野点了点头,陪她一起回到青岚巷。小楼门口的警戒线已经撤了,院子里的栀子花还在开着,白色的花瓣上沾着阳光,像撒了一层碎钻。苏晚走进院子,蹲在栀子花树下,轻轻抚摸着花瓣,像是在和张雅说话。
“对不起,我没能帮到你。”她轻声说,“但你放心,陈默已经受到了惩罚,你姐姐也会好好活下去的。”
风吹过院子,栀子花的香气飘进屋里,像是在回应她的话。苏晚站起身,走进屋里,收拾了自己的东西——几件简单的衣服,一本旧书,还有那本记录着她三年痛苦的日记。她没有碰陈默的任何东西,仿佛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。
走出小楼时,苏晚回头看了一眼。阳光照在红色的木门上,显得温暖而平静。她深吸一口气,转身离开,没有再回头。
林野看着她的背影,突然想起张琪被押走时说的话:“我不后悔杀了陈默,我只是后悔,没能早点找到我妹妹,没能让她看到今天的阳光。”
青岚巷里,栀子花还在静静地开着,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,像是在为那些无声的痛苦和勇敢的反抗,写下最后的告别。而苏晚的脚步,正朝着阳光明媚的地方,一步步走去,再也不会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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