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牛没有说话，只是将柴刀横在身前，挡在了少女前面。他的沉默和姿态激怒了另一个马脸修士。「找死！」马脸修士懒得废话，直接掐诀，一颗拳头大小、摇曳不定的火球在他掌心成型，呼啸着砸向阿牛！「给脸不要脸！」
若是三年前，阿牛面对这修士法术，唯有闭目等死。但此刻，他看着那飞来的火球，眼中没有恐惧，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。这三年来千万次挥刀锤炼出的本能，让他不闪不避，腰腹发力，拧身、踏步、挥臂，将手中那柄普通的柴刀，迎着火球直直劈去！
在两名修士嘲弄和少女惊恐的目光中，柴刀的刀刃与炽热的火球悍然相撞！预想中刀毁人亡的场景并未出现。那柴刀之上，似乎萦绕着一股无形无质、却沉重如山岳的力量，火球撞上的瞬间，竟如同雪遇烈阳，噗的一声，直接溃散成点点火星，湮灭在空中！
「什么？！」两名修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他们看得分明，那野小子身上没有动用丝毫灵力！仅凭一把破柴刀，怎么可能劈散法术？！这完全违背了修仙界的常识！
阿牛感受着刀身上传来的反震之力，以及那股由自身意志、三年苦修凝聚而成的「凡道之力」与灵气碰撞时产生的奇异瓦解感，心中一片清明。凡道经所言非虚，修士依赖的外在灵气，在纯粹由内而发的自身力量面前，并非不可战胜！
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锁定在那两个惊骇失措的修士身上，三年积攒的杀意与怒火，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他向前踏出一步，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，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：
「黄枫谷的债，该还了。」
山神庙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两名黄枫谷修士脸上的轻蔑与淫邪尽数化为惊骇，他们死死盯着阿牛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柴刀，又看看消散在空中的火星，如同见了鬼一般。
「你……你用了什么妖法？！」三角眼修士声音发颤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。他们只是最低阶的炼气期弟子，平日里仗着微末法术欺压凡人无往不利，何曾见过能一刀劈散火球的「凡人」？
阿牛没有回答。三年苦修沉淀下的不仅是力量，更是心性。他深知对敌之时，言语最是无用。他脚下发力，身形如猎豹般窜出，直扑那马脸修士。动作简洁迅猛，没有灵光闪耀，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。
马脸修士又惊又怒，慌忙间再次掐诀，一道淡青色的风刃凭空出现，尖啸着斩向阿牛脖颈。「给我死！」他厉声喝道，企图挽回颜面。
阿牛不闪不避，柴刀改劈为拍，刀身带着一股沉浑的力道，精准地拍在风刃侧面。「嘭！」一声闷响，那风刃竟被拍得偏移了方向，擦着阿牛的身侧飞过，将后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斩断。
而阿牛的前冲之势毫不停滞，已逼近马脸修士身前五尺！马脸修士吓得魂飞魄散，仓促间只想祭起护体灵光。一层薄薄的、水波般的青光刚刚浮现，阿牛蕴含着三年仇恨与坚守意志的拳头，已经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口！
「咔嚓！」清晰的骨裂声响起。马脸修士双眼暴突，感觉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撞上，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，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山神庙的残破墙壁上，软软滑落，口中鲜血狂喷，眼见是不活了。
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那三角眼修士见同伴一个照面就被打死，吓得肝胆俱裂，哪还有半点争斗之心，怪叫一声，转身就向山林外逃去，连御风术都忘了施展，只顾连滚爬爬。
阿牛没有追击。他站在原地，微微喘息，看着自己的拳头。拳面上沾染了一丝对方的血迹，也传来隐隐的痛感。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，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或恶心，只有一种大仇得报一丝的冰冷平静，以及……对凡道之力初步验证的确认。
「凡道之力，竟真能克制灵气……」他喃喃自语。刚才交手时，他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的拳头在接触对方护体灵光的瞬间，那股由心念与体魄凝聚的力量，似乎天然就对灵气有种奇特的「瓦解」效果，仿佛沸汤泼雪。
躲在庙门后的少女目睹了全过程，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，看向阿牛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劫后余生的庆幸。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，对着阿牛就要跪下：「多谢恩公救命之恩！」
阿牛侧身避开，伸手虚扶了一下。「不必如此。你叫什么名字？他们为何追你？」他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沉，但已不像刚才那般冰冷。
少女名叫小鱼，是百里外另一个村子的幸存者。她的村子同样因为修士争斗受到波及，家人死于非命，她侥幸逃出，一路流浪，没想到又被这两个黄枫谷的底层修士盯上，见她有几分姿色，便想掳去讨好上级。
「又是黄枫谷……」阿牛眼中寒光一闪。这仙门从上到下，视凡人如草芥，已然烂到了根子里。他看了看小鱼倔强却难掩疲惫的脸庞，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。「你接下来有何打算？」
小鱼茫然地摇摇头，眼神黯淡。「我不知道……天下之大，好像没有我们凡人的容身之处。」
阿牛沉默片刻，指了指破败的山神庙：「如果你无处可去，暂时可以留在这里。虽然破旧，但能遮风避雨。」他需要时间消化刚才战斗的体悟，也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。独自一人和带着一个拖累，是截然不同的情况。
小鱼闻言，眼中顿时爆发出希冀的光芒，连连点头：「谢谢恩公！小鱼什么都能做，砍柴、打水、做饭都可以！求恩公收留！」
于是，破旧的山神庙里多了些许生气。小鱼手脚麻利，很快将庙内收拾得整洁了许多，还用阿牛囤积的柴禾生火，煮了一锅热腾腾的野菜汤。两人围着火堆，相对无言。小白狐也凑了过来，警惕地嗅了嗅小鱼，最终安静地趴在阿牛脚边。
「恩公，您……您刚才用的是仙法吗？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您身上有灵气？」小鱼终究按捺不住好奇，小声问道。
阿牛看着跳跃的火光，缓缓摇头。「不是仙法。」他犹豫了一下，觉得小鱼经历相似，或许值得信任，便简略说道：「我走的，是另一条路。一条……不需要灵根的路。」
小鱼瞪大了眼睛，灵根决定命运的观念在她心中根深蒂固，阿牛的话无疑打败了她的认知。「不需要灵根？那……那是什么路？」
「凡人之道。」阿牛没有过多解释，只是沉声道，「记住，灵根并非天赐，或许是枷锁。凡人，未必不能拥有力量。」
小鱼似懂非懂，但阿牛展现出的强大实力是实实在在的。她用力点头，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。或许，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，真的能带来不一样的希望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阿牛继续着他的修炼，砍柴、打坐、锤炼心志。小鱼则包揽了大部分杂务，让阿牛能更专注于修行。她偶尔也会模仿阿牛的样子去砍柴，但没几下就累得手臂酸软，这才明白阿牛那举重若轻的背后，蕴含着何等恐怖的锻炼。
有时，阿牛会外出查探情况，每次都会带回一些野果或猎物。他发现，附近山林中修士活动的痕迹似乎增多了，偶尔还能听到天空有破风之声掠过，像是在搜寻什么。他心知肚明，很可能是那名逃走的三角眼修士回去报信，引起了黄枫谷的注意。
「这里不能久留了。」阿牛对小鱼说。山神庙已经暴露，黄枫谷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他们必须离开，去寻找一个更安全、也更适合凡道传承的地方。
小鱼虽然害怕，但看着阿牛沉静坚定的眼神，心中也生出了勇气。「恩公去哪，小鱼就去哪！」
阿牛点点头，开始收拾简单的行囊。他将那枚《凡道经》令牌贴身藏好，磨利了柴刀。前路必然更加凶险，但他心中并无畏惧，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。凡道的火种既已点燃，就不能轻易熄灭。他要走下去，看看这条路的尽头，究竟是怎样的风景。
他望向远方层峦叠嶂的群山，目光仿佛要穿透迷雾，看到那被「灵根」谎言笼罩了万古的广阔天地。新的征程，即将开始。
微信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