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王海的谈判，约在了一家高档会所。
王海比上次在新闻上看到时，苍老了许多。两鬓斑白，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不甘。
看到我，他眼神复杂，有愤怒，有疑惑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英雄末路的颓然。
“江……顾问。”他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个称呼。
“王总。”我点了点头，在他对面坐下。
没有过多的寒暄，我直接开门见山。
“城西的项目，我们公司打算出让。”
王海猛地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意思就是，我们不做了，打算卖掉。我今天来，就是想问问王总，有没有兴趣接盘。”
王海死死地盯着我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阴谋。
“你们……耍我？”
“王总觉得，我们有必要吗？”我反问。
他沉默了。
是啊，星海现在如日中天，而他宏远，已经是一艘快要沉没的破船。
猫戏弄耗子，也得耗子还有力气跑才行。
“为什么？”他沙哑地问。
“不为什么，”我端起茶杯，吹了吹上面的热气，“秦总说，多个朋友，总比多个敌人好。”
王海的身体，微微一震。
他看着我，眼神里的敌意，渐渐消散，取而代-之的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“条件呢？”
“项目总投资，加上百分之二十的溢价。一口价，五个亿。”我报出了一个数字。
这个数字，是我和秦知夏商量过的。
它既能让星海集团大赚一笔，又不至于让宏远伤筋动骨，拿不出来。
王海的手，抖了一下。
五个亿，对于现在的宏远来说，不是一笔小数目。但相比于这个项目未来的价值，这个价格，可以说是“良心价”了。
星海集团，几乎是把到嘴的肥肉，又吐出来，分了他一半。
他想不通。
他叱咤商场半生，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。
不按常理出牌，招式诡异，却又在最后时刻，给你留足了体面和余地。
“我需要开个董事会。”他最终说道。
“当然。”我站起身，“我等王总的好消息。”
我走出包厢，王胖子在外面等着我。
“哲哥，谈得怎么样？”
“搞定。”
“卧槽，哲哥你牛逼！”王胖-子对我竖起大拇指，“五个亿的项目，你三言两语就卖出去了？这提成得有多少？”
我斜了他一眼：“俗！我这是为了公司的战略大局，是为了爱与和平！”
其实我心里想的是：赶紧卖掉，赶紧下班，我的鱼竿已经饥渴难耐了。
三天后，宏远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，正式宣布，将从星海集团手中，接盘城西物流港项目。
同时，王海在发布会上，公开向秦知夏表达了感谢。
“秦总的胸襟与格局，令王某人深感敬佩。从今往后，宏远与星海，将结为最坚实的战略合作伙伴。”
此言一出，业界再次震动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，一场惨烈的商战，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收场。
星海集团的声望，达到了顶峰。
秦知夏，也被媒体誉为“新一代商业女王”，其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的战略思想，被无数人奉为圭臬。
而我，“江神”，则成了女王背后那个最神秘、最深不可测的男人。
我的办公室，快成了旅游景点。
每天都有各个部门的同事，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，来我这里“朝圣”，想一睹“江神”的风采。
我烦不胜烦，只能在门口挂上一个“闭关悟道，闲人免进”的牌子。
我以为，卖掉了项目，我总该可以消停了吧？
然而，我还是太年轻了。
秦知夏，又给我找了新的“麻烦”。
“江哲，陪我出差。”
她站在我办公室门口，言简意赅。
“去哪？”
“欧洲。”
“干嘛？”
“收购一家芯片公司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我感觉我的头，瞬间大了三圈。
芯片？
大姐，你饶了我吧！
我连我手机的芯片是哪个公司的都不知道，你让我去收购一家芯片公司？
这不是胡闹吗！
“秦总，这个我真的不懂，您还是找专业的人去吧。”我拼命推辞。
“我找的就是专业的人。”她看着我，眼神不容置疑。
“我不专业啊！”我快哭了。
“你专业。”
“我不……”
“你专业。”
“……”
我放弃了。
跟她讲道理，是行不通的。
我认命地问：“哪家公司？”
“ASML。”
我：“……您说的是那个卖光刻机的ASML？”
“对。”
我眼前一黑，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。
“秦总，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？”
ASML，全球光刻机领域的绝对霸主，市值几千亿欧元。
收购它？
我们把整个星海集团卖了，都买不起它一个车间。
“我没开玩笑。”秦知夏的表情，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“我们当然不是要整体收购它。我的目标，是他们旗下，一个濒临被砍掉的，专门研发EUV光刻技术的边缘实验室。”
EUV光刻技术？
我好像在哪听过。
对了，上辈子，几年后，这项技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，直接引领了全球芯片产业进入了新的时代。
所有掌握了这项技术的公司，都赚得盆满钵满。
而这个实验室，因为前期投入太大，迟迟没有产出，最后被ASML当成不良资产，以一个极低的价格，卖给了一家美国公司。
后来，ASML的董事会，把当时做这个决定的人，肠子都悔青了。
我看着秦知夏，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她……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实验室的价值？
难道……她也是重生者？
这个念头一出来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。
如果她是重生者，上辈子就不会把我往死里用了。
那她是怎么知道的？
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实验室的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秦知夏看了我一眼，眼神有些奇怪。
“是你告诉我的。”
我：“？？？”
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？我怎么不记得？
“你忘了？”她从随身的包里，拿出了一张纸。
那张纸有些褶皱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
我接过来一看，傻眼了。
那是我刚入职时，写的一份“工作规划”。
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，写着我的“职业目标”：
“一、努力工作，争取三年内当上部门经理。”
“二、学习新知识，关注前沿科技，比如……那个叫什么EUV的芯片技术，好像很牛逼。”
“三、存钱，买房，娶媳妇。”
这是我当时为了应付HR的入职培训，随手瞎写的！
那个EUV，也是我当时在某个科技论坛上，偶然看到的一个名词，觉得很酷，就写上去了！
我看着秦知夏，又看了看手里的纸。
“你……你从哪弄到这个的？”
“你入职的时候，这份规划，连同你的简历，一起交到了我这里。”她淡淡地说。
我：“……”
所以，她就是因为我随手写的一句废话，就盯上了那个实验室？
然后，又因为我随口说的一句“船到桥头自然直”，就搞定了拆迁？
又因为我为了甩锅瞎编的一套“商业艺术”，就和宏远化敌为友？
我感觉我的世界观，再一次，崩塌了。
我不是什么“江神”。
我他妈就是个“预言家”啊！
我随口说的每一句废-话，最后都成了现实！
而秦知夏，就是我这个“预言家”最忠实的“信徒”！
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“你果然没让我失望”的脸，第一次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这剧本，不对劲。
我拿的，根本不是什么“重生躺平”的剧本。
我拿的，分明是“言出法随”的“天选之子”剧本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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